10
這段時間,栗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和亞子聊得太深入,也許就像是知道遲早會以死別收尾,所以並不打算讓亞子留下太多情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對亞子的愛嚴格說起來比起戀人更像家人,也更加緊密、依賴些,伴隨著對亞子的一點依賴,栗也同樣的想藉由保護亞子做為回報,而這些情趕之中還和著百分之幾的罪惡感--那是她曾經殺了亞子的罪惡感。
她獨自走到附近的河堤邊坐著,翠綠的草坡中,一身雪白的她十分顯眼,她屈膝坐著,望著清澈的河流發著愣。 將冰涼的啤酒罐貼在栗的臉頰上。 或許是從栗住到家裡的時候開始的,家中的啤酒罐少了不少。以往需要靠著煙酒來麻痺的神經似乎因為栗的到來而得到了緩和。亞子心裡多少也瞭解這其中的改變。但她無法繼續這樣下去,這樣的日子不該屬於這個不應該出現在世上的她。 在回家的路上順手買了幾罐熟悉的啤酒。一口下肚,恍惚的目光稍稍的提醒著她突兀的存在,卻在這之中再度見到了栗,美麗的身影又再一次將她拉回了世界。 「吶,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發呆。看不出來嗎?」栗一如往常的平淡,下三白的眼睛一直讓她的眼神不太討喜,尤其像現在不想理人時更加不善,但亞子從來都沒有被擊退過,這讓栗有些煩躁。 但其實也有些不知所謂的溫暖。 「妳呢?」她撥開亞子拿著酒的那隻手,蹙眉嘀咕著:「買酒啊--」 一面將啤酒灌下肚,一面順勢坐了下來。「嗯」將貼著栗的那灌啤酒塞給了對方「會喝嗎?」嘴角一翹,輕挑的笑了笑。 「不喝。」 栗不是不能喝,而是不喝,酒精會使人一切感觀麻木,沉醉在酒精裡也是最可笑的慢性自殺,所以她不碰酒,不阻止亞子只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把對方當作沒有關係的人--死了也沒關係的人。 而今,就算知道亞子的身體並不會有任何損害,但只要想起自己的命即將用來兌換亞子的命,再看亞子這樣糟蹋自己,就覺得一股不甘心。她身手拿走亞子喝到一半的酒直接往河裡扔去,包含剛剛貼著自己臉龐、還沒開過的那一罐。 「不要拿用我來交換的命去做一些沒必要的事情。」 「怎麼又提這個。」亞子將身子一攤,讓身體躺在河堤上。「你不會沒命的。」翻過身,將目光停在身旁的栗身上。 「這種事情是惡魔說了算,不是妳說了算吧。」栗注意到對方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後莫名有些慌張,又是一個伸手,只是這次掉進河裡的不是啤酒而是亞子了。草坡下的河並不深,頂多到膝蓋罷了,但栗也沒想到自己輕輕一推亞子就從草坡滾下去了,看著亞子跌進河裡狼狽的樣子,栗難得的笑了出來。 也許這是兩人相識至今,她第一次由衷,並且是開心的大笑吧。 莫名其妙跌進河堤的亞子溼漉漉的站起身「喂喂!」並且一個伸手,不乾示弱的將栗一起拉入了河堤。看見栗也跟著自己一樣溼答答的浸泡在河堤邊,亞子像著剛剛的栗一樣大笑。雖然從旁人的眼裡看來或許會令人覺得幾分的好笑,但這還是亞子第一次覺得就算如此也沒關係。 亞子慢慢的從河堤邊旁上岸,伸手示意要拉起河中的栗「既然契約是我簽下的,那我也可以隨時終止契約的。」亞子看著眼前的栗,那一刻她真心的認為就算現在消失於人世她也沒關係了。她已經得到夠多了。 「妳該不會連驅魔的鬼片都沒看過吧。」 栗推開亞子的手自己爬上了岸,她看著亞子,用一種無法質疑的語氣說著:「失去生命也沒關係,這是我殺了妳的贖罪。」栗斂下眸子,那個陌生人死去的樣子又映入了她的腦海,那一份執著、那一份後悔,陌生人當晚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撼動著她的每一寸神經。 『如果亞子愛上我,那麼她也會變成那樣。』 『所以,不可以這樣。』 「妳只要別放不下就好。別愛上我就好。」栗的語氣冷漠卻帶著一絲顫抖,她不懂自己的勸告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不想看到亞子變成那樣?還是為了不要讓自己--抱有期待? 「那樣我會很困擾。」 壓下越來越快的心跳,栗淡淡的說著。 「就算會造成困擾,也已經…來不及了。」亞子將目光放在栗的身上「愛上你這件事…」亞子深深的吸一大口氣,或許她來到人世間鎖該學習的課題就是學會愛人這件事。如今,栗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心中的情感亞子已經無法否認了。 「殺了我的不是你,你是救了我的那個人」將她從乏味的人生旅途中拯救出來的是栗,而真正殺了自己的是那該死的病痛。獲得健康的人生以後亞子變慢慢的發覺,她那原先殘破不堪的身體是有多容易因為一點衝擊而消散。但對於健康的身體來說,從樓梯上跌落下去根本不會讓人致死,割掉幾片肉片都無法讓人死去,何況又只是從幾階的樓梯摔下來呢。「我會死,是因為這裡早就無法跳動了。」亞子糾緊自己的左胸口,感受著這本該消失的的節拍。 栗沒有回應,只是安靜的望著對方,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高興、煩躁、擔憂、愧疚夾雜在一起,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別開臉,感受著兩人之間有些尷尬的空氣,栗站起身將身上的衣服擰乾些,蹙眉在河堤邊站著許久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要毀滅就一起毀滅吧。』 『反正我早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了。』 「回家吧。」 栗朝著亞子伸出手,她知道雙手握上的瞬間就是兩人確認了彼此情感的時刻,掌心的溫度如同刻劃在契約上的簽字,締結了兩人弔詭的愛情。她害怕著對方因為這份愛而毀掉自己,但亞子看起來似乎無懼,那麼她、佐佐木栗,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