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結果也沒有細細詢問亞子關於父親的事情,儘管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介意,但……這幾週的相處下來,自己的確對亞子產生了一種「不能丟下不管」的想法,她有一種自信--一種亞子確實需要她的自信。對於栗來說,這樣的想法是難得的、十分少見的。這也是她起初感到意外的原因--即便現在已經覺得自然許多。
儘管如此,對於亞子的私是她依然不知道該不該踏入,她想知道一些什麼,想知道親生父女之間為什麼只剩下仇恨,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不能明白的。她的父母很愛她,雖然短暫,但父母活著時卻是她感受到「真正的愛」,感受到快樂的時間,所以她不明白,難道有父母會真的不愛自己的骨肉嗎? 偷偷的,栗趁亞子出門後開始在家中翻箱倒櫃尋找一些蛛絲馬跡,直到那電鈴聲再度響起-- 齊藤為了兒子的事情,再度了來到了亞子的住處,儘管亞子可能不太歡迎他,但齊藤認為跟亞子同住的那位女孩似乎不太排斥他。或許能從她那邊得到什麼方法?抱持這樣想法的齊藤,不管來開門得是誰,再度按下了電鈴。 「是誰?」栗一邊走到玄關一邊問著,雖然她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是那位充滿謎團的男士。但她還是意思意思的詢問了一下,直到對方回應,她也確認過後就開了門請齊藤進來。 被邀請入內的齊藤坐在沙發上環視了屋內的狀況,至從眼前這位佐佐木小姐入住以後家中的清潔狀況真的改善很多。齊藤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亞子看來很信任佐佐木小姐呢」 「我也很意外。」這話說得不假,她的確意外亞子會如此信任並且需要她,畢竟兩人的關係在最初,說是仇人也不為過--一點也不為過。 「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嗎?」栗將剛放入廉價茶包的水杯擱在齊藤面前,不忘客套了一句:「只是開架的特價茶包。」在對方回應前,栗並不打算貿然提問。 「當然,請問。」齊藤將遞上前來的水杯湊向嘴邊,淺淺的嚐了一口。生活費難道給的還不夠多嗎?雖然跟亞子並沒有多大的接觸,但一想到與自己相同血緣的孩子喝著這樣廉價的茶,要是被人知道,會是多大的笑話。齊藤在心中冷哼,但臉上依舊掛著熟練的笑容。 「為什麼泉同學感覺--很討厭您?」栗小心的說著,一邊在對方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恕我失禮……泉同學真的是您女兒嗎?」 對於佐佐木的提問齊藤私毫沒有感到驚訝,但不免還是撐大了雙眼,做了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當然!她千真萬確是我的女兒,我扶養她,也照顧她,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給她」 「但是青春期的孩子總是叛逆的不是嗎?」齊藤無奈的聳了聳肩。 「那麼你們為什麼不住在一起呢?」栗從對方的話語之間感受到濃濃的銅臭味,也許她知道了一些什麼,一些發生於這一對父女之間--真正的事情。 「只有物質上的給予……這樣子的關係不算家人,甚至連飼主和寵物都不算。」栗憑著自己的猜測說出了心裡想著的話,雖然出口後自己也覺得有些冒犯,但她也不打算將之收回。 「有些相愛的人也不一定會一直在一起,或是住在一起」齊藤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佐佐木,沉下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憤怒。「大人的世界並不是小孩子想的這麼簡單的。」做為一家公司的董事,他有太多的責任與重擔要扛,一但他垮了,公司信譽不保,底下靠著公司生活無數家庭也會跟著垮。 齊藤緩慢的說著「亞子,在法律上不能成為我的女兒,但在物質的需求上面我可一點都沒虧待她。」齊藤再度喝下眼前的水杯「那麼佐佐木小姐,你認為家人的關係是什麼呢?因為流著相同的血液,所以愛著家人?還是因為相處過後所以愛著?」 「我不確定,但至少我知道,如果我的父母沒有遇上那場車禍,他們一定會一直陪著我,而不是用物質來搪塞。」栗對眼前男人得好感漸漸被消磨掉,她也許明白亞子的不滿了。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又為什麼要一直來找泉同學?」栗抬手將頭髮束好,一雙毫無善意的眼睛一點也不避諱的望著齊藤,與幾分鐘前還帶著幾分謙和的模樣判若兩人。 正當齊藤要準備開口之際,一個兩人都熟悉的聲音串入屋內「那是因為他只剩下我這個機會可以救他的兒子了。」依靠在門邊的亞子慢悠悠的說。 「兒子?」栗沒有意外亞子的出現,而是持續詢問著。 「齊藤佑哉,是我的兒子」齊藤緩緩的說著,當提到佑哉兩的字的時候亞子只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上充滿著父親的慈愛。討厭的另人想吐! 「也是我的哥哥!」亞子蹙著眉,雙手環抱的說著。他不想提起他們的名字,只是簡單的帶過。 「而我只是他們多出來不要的血脈」亞子憤怒的盯著齊藤,而齊藤則是在亞子提到『多出來不要─』幾字的時候站了起來,張開雙手的說著 「怎麼是不要的!佑哉現在正需要你啊!」父親的臉這下更讓亞子想吐了 栗站了起來,對方不一樣的姓氏以及充滿目的性的對話,都讓她更加清楚這男人並非是真心待亞子的,而那句『佑哉現在正需要妳啊!』雖然令栗十分疑惑,但她決定之後再向亞子問清楚,而當務之急則是-- 栗轉向齊藤,冷冷的說著:「請你出去,談話結束了。」 「不好意思,佐佐木小姐這是我們的家務─」正當齊藤想對著佐佐木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時,亞子率先開口對著他吼著 「佐佐木不是外人,你才是!」話還沒說完,亞子便推著齊藤往門的方向走。亞子的舉動齊藤並不意外,但沒想到一開始請他出去的竟然會是佐佐木? 聽到亞子的話,栗的身子一震--『佐佐木不是外人』?其實自己說穿了,才是真正的外人,齊藤說的並沒有錯,可是在亞子眼裡,自己卻比齊藤還要親近嗎? 思及此,一股像是喜悅又像是疑惑的複雜思緒打亂了栗,但她還是盡量的冷靜了下來,在亞子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你哥哥需要你--是什麼意思?」再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栗在穩住了心神後,單刀直入的發問著。 對於這件事亞子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理由。便把這幾個禮拜所發生的事情大略的說明一番。在提到佑哉時並沒有多大的心情起伏,因為齊藤的關係,其實亞子跟他並沒見過幾次面,說難聽一點,他甚至還無法保證有辦法在路上認出他。真正比較能說是家人的就只剩下齊藤了,亞子不想承認卻也無法否認。 但就因為這樣,她更恨著他們「那個女人很笨,所以才會被他給耍得團團轉」深深的恨著無法愛著自己的他們。 「妳現在的身體也無法去醫院,被醫生發現了大概會被抓去解剖吧。」栗說著,她並沒有把話題太過圍繞在情感上,聽了亞子的話,她也明白泉家與齊藤家之間的關係,比起說是親情,更像是一筆交易,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談論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東西。 「我不會再讓他進來了,妳也不用躲了,放學了就直接回來吧。」栗的話雖然說的雲淡風輕,但已經是她能給予對方的最大的溫柔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但也許是同情,也許是感受到亞子對自己的需要,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夠做點什麼--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面對著剛剛甩上的門,亞子鬆開了方才還握緊的拳頭。「回來的時候,你會在嗎?」亞子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問,有沒有人在家對她而言不是都沒差的嗎?早就跟著這個空洞的房子生活了好幾年了,現在居然希冀佐佐木在家等著她嗎?不敢真正的面對心中的深處,因為 ─ 那一天,我就已經死了 亞子看著一點疤也沒有的手腕,割下自己肉片與栗當晚的情況還瀝瀝在目,不管是肉體還是心靈,都已經不是人了。 「沒打工的話會在。」栗簡單回應著,她沒有去思考亞子這個問題背後的情緒與意義,只是單純的回應。 ─ 果然啊!自己還是一個人。 雖然自己早就很清楚了,但還是對燃起一點希望的自己的感到好笑,亞子笑的輕鬆,伸手將剛剛鎖上的門轉開「我出去晃晃─」 「他剛走不久,妳出去了也許會碰上。」栗將對方拉住,讓亞子坐了下來,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安慰亞子才好--因為在自己說出『沒打工的話會在』這句話時,對方的臉上明顯的笑意更顯得勉強,栗不懂,自己說了什麼傷到對方的話了嗎? 栗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為別人而哭了,但方才亞子臉上一閃而逝的寂寞,扎扎實實的讓她有些鼻酸,父母的愛,栗曾經擁有過,但亞子卻是從來沒有。雖然覺得自己這樣的同情有些自以為是,並且在同情之後也不知道能為對方做些什麼才好。 此時栗的腦海忽然想起了那位給她名片的神秘人士,腦海竟出現了『他應該能夠幫助亞子!』的想法,雖然是一閃而逝的念頭,卻還是讓栗產生了一些想法--但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栗抬頭望著亞子,問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妳還好嗎?」 亞子從栗的臉上似乎感覺到一絲擔憂,但她並不想在繼續這樣想下去。她就算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好好的 「沒什麼不好的啊」蒼白的臉上勉強的擠出了以往的笑,伸出的手拍了拍栗的頭,隨後站起身「我可是泉亞子呀!」從冰箱裡拿出了幾罐啤酒以後,揮了揮手「你說的也是,那我回房間好了」 喀嗤 ─ 亞子將冰涼的啤酒罐下肚,似乎這樣才可以讓她從童話的夢中清醒過來。 栗沒有阻止亞子的行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回到房間。 還能做什麼呢--? 栗眉心一皺,亞子勉強的笑臉在腦海裡深深映著,連帶著勾起了過去亞子欺負她一直到亞子墜下樓梯、亞子回來後從互相找麻煩一直到現在住在一起的種種,栗忽然眼眶一熱。 當淚水滴落手背上時,她非常驚訝,她已經許久沒有因為別人哭過了,不論是以往憎恨亞子時、又或者看到感人的電影時,她都不曾哭過,就算哭,也只有在叔叔和嬸嬸那裡受到羞辱時,為了自己而哭。她對亞子已經慢慢從憎恨轉為同情,也許是對方露骨的表現出了她的需要,這樣的行為滿足了栗希望自己被人需要的心吧,栗並不清楚,她確定的是,她對亞子已經算不上恨了,也許還可以說上是--朋友? 抹去眼淚,栗低頭看向左手腕上的疤痕,自從重新遇上亞子後,生活就不斷、不斷的因為亞子出現各種不同的事情,竟然也讓她生活重心成了亞子,也因為如此,這隻手腕上至今沒出現過新的口子。斂下眸子,栗抬起頭,視線落到了亞子門上。 那雙深褐色的眼眸中,終於出現了一縷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