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今天難得休假,所謂的難得並非是因為店裡多忙,而是栗本身就不想休假,她需要錢--就算今天有個免錢的地方讓她住下。她平時起的並不晚,但也許是病才剛好不久身子還尚未恢復,所以今天也睡晚了些,等到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一點多的事情了。這個時間亞子依然是出了門,其實平常自己也都沒待在這個家多少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白天待著。
她下了床,慢悠悠的在房子裡閒晃。一個人在這裡待著,才意識到這房子病不小,而亞子也從沒提起過房租與生活費上的問題,想來應該也算衣食無虞--那麼,她的親人呢?栗想起亞子提過母親,但並不多,只提起她夢見了母親,而且是一場惡夢。但畢竟是亞子的事情,栗也不想窺探太多。『也許哪天她會自己說吧?』栗這麼想著,但下一秒卻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即使亞子不說,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她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想知道亞子的私事。 甩了甩頭,栗已經走到了玄關,她回頭望向空蕩蕩的屋內,這屋子的空間,兩個人都在時,倒不覺得如何,如今一個人時,卻忽然覺得--大的有些寂寞。「我這是怎麼了?」嘆了一口氣,她直接在玄關坐下,呆呆的望著門板發楞著。 『叮咚 ─ 』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整理了自己的領帶,等待著屋內的人開門。 忽然的電鈴聲打亂了力的思緒,她嚇了一跳後站起身,本來就為人謹慎的她自然沒有馬上開門,她將眼睛靠上門上的貓眼望著。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貓眼前,透過魚眼鏡頭班的效果讓那男人的臉變得有點詼諧。 「你是誰?」對著電鈴附帶的無線電,栗有些敵意的問著。 不熟悉的聲音傳入了男人的耳裡「我的天!原來亞子沒告訴你我的事嗎?」男人禮貌性的向著貓眼對面的聲音行禮「我是亞子的父親,我想他應該知道我今天會來找她的」 「沒聽說過。」栗沒有開門,她不知道對方說的話有幾分真假,況且亞子從來沒提起過。 「我這樣突然的造訪是我的不好,我應該先告知一聲再來的才是」男人抬起頭,禮貌性的一笑「不知道亞子在嗎?如果請她出來的話,你應該就會相信我了」 「她不在,」栗皺眉,她討厭這個男人的笑容,笑得不夠踏實。「她這時間都不在家。」 「這樣啊...」男子落寞的垂下眼「那這樣好了,等亞子回來你能跟他說爸爸來過嗎?」男人的臉上再度揚起了微笑。正要轉身離開之際,男子似乎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頭「你看,我也真糊塗,我都還沒問你的名字呢!請問小姐的芳名是?」 「佐佐木。」栗簡單的說著,她實在不喜歡這男人套近乎的感覺,兩人至目前為止的對話都是透過貓眼急電鈴的對講機,但就算不用面對面的接觸,她也不喜歡。也許亞子也是因為不喜歡,所以從來沒提過她爸爸吧? 「好的!我記住你了」男子的臉上再度揚起微笑。轉過身的瞬間收起了剛剛詭異的笑,將一隻手放進口袋裡面,似乎準備做些什麼似的。按下了電梯鍵,消失在貓眼前面。 看對方就這麼走了,栗反而開始不安了起來。對方找亞子有什麼事情呢?是很重要的事情嗎?那自己這麼做是不是不好呢--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是那麼溫柔、善良,如果今天亞子與她父親之間並沒有嫌隙,那自己是否會成為害她們感情失和的原因呢? 思及此,栗打開門往外頭看去,只見那男子還在廊上,似乎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兩人終於直接的交換了目光。 「佐佐木小姐?」男子笑著看著探出頭的栗。 「她……應該等一下就回來了。」栗一邊說著一邊將門打開,也許是自己對父母的思念造成的移情作用,她總覺得不該讓眼前的男人毫無所獲的回去--即使她並不喜歡他。 「進來吧。」 聞聲,男子的嘴裂的更開「謝謝!」踩著步伐來到了玄關前,脫下了擦的發亮的皮鞋進了屋內。 X 也許是因為幾天的遊蕩生活,已經讓亞子沒什麼地方好去的了。在跟同夥喝上幾杯之後便早早離去。看看手機上顯現的時間大約是晚餐時間。 ─ 這時候佐佐木已經吃了嗎? 或許是因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在那個家與家人一起吃飯,雖然栗只是同學並不是連著相同血脈的家人,但亞子心中還激起了期待的小小漣漪。站在自家的門口,將已經掏出來的鑰匙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 叮咚』第一次,自己按下電鈴,等待著屋內的人來開門。 聽到電鈴聲時,栗正好放下剛做好的最後一道菜,那是店裡面的菜單中她最擅長的歐姆蛋。「應該是她。」沒有喊出亞子的名字,其實兩人同居了一段時間,但栗依然沒有好好叫過對方的名字,連泉都沒有。 栗讓男人坐在桌邊,自己則是去門口替亞子開門,一邊抱怨著:「妳沒帶鑰匙嗎?」 「有啊!但我是故意的」如炫耀般的將鑰匙放在栗的眼前晃阿晃的,就連踏進屋內的步伐都顯得比平常還要清快不少。直到看見了桌邊的那個人─ 「亞子,晚安啊!」男人笑了笑 好心情瞬間被眼前的男人全數破壞,亞子扯開喉嚨對著笑的令她做嘔的齊藤佑助大吼「給我出去!」 栗被亞子的大吼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疑惑的望著亞子父女的互動,順間有些不知所措。 齊藤聞聲,蹙起了眉頭「亞子,不能這樣跟爸爸說話的,這樣會─」不等他把話說完,亞子一把拉著他的往門外推。 「哈!會怎麼樣?你在乎過我會怎麼樣嗎?」對於父親的話亞子只想大笑,他會這樣不厭其煩的來到這裡還不是為了他的寶貝兒子。亞子加重了推的力道,只為能越快請他這個父親離開。而齊藤也只是任由自己的女兒不斷的將他推往玄關,等到腳已經踏上外頭時,輕拍了一下自己肩上的灰塵 「別讓我在看見你!」亞子在甩上門的前一刻對著外頭的父親大吼。 「亞子,記得拿那些錢去吃點健康的東西」在自己門阻擋在外之前,齊藤佑助緩緩的說了這幾字。 『碰 ─』亞子用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很狠的將們甩上。 ─ 該死的! 這下連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那個男人出現總是能毀掉亞子的一切生活。她忿忿的踩著步伐,宣洩似的踹了擺在客廳的沙發,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做錯事了嗎? 栗望著一桌飯菜沒人動過筷,但這狀況看起來,亞子並不喜歡他爸爸,那自己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呢?栗站在桌邊,這桌飯菜好歹是錢買的怎麼能就這樣浪費?她走到亞子房間敲了敲門--「吃飯。」栗的聲音很輕,而且有些心虛。 「不吃了!」亞子簡而短的回答。現在的心情不管吃什麼都讓他想吐 「但我做好了。」栗依然是在門外輕聲說著。 她伸手轉開門把,猶豫了很久,平常冰冷的表情臉上隱約掛了一絲愧疚,她用了自己的思考去想亞子,她以為亞子跟她一樣,如果看見了父親會感到開心。 「對不起。」栗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連雙唇都沒有打開,悶在口中的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的。 透過門板,栗的聲傳進了亞子的耳裡。難得的好心情被該稱做父親的男人給毀了,而眼前這個把自己的頭垂向牆壁的女人正輕聲的說著溫和的話語。亞子搔了搔自己蒼白的頭髮,該稱做家人的人不該相信,而不是家人的人正在房門外等待著。 「沒事的...」當自己回過神來,亞子已經轉開了房門。 「那就吃飯。」馬上轉回冷漠的音調,也許是意識到剛剛溫和,忽然覺得有些困窘,栗馬上又帶上了那層面具。 剛剛的煩躁心情似乎因此而緩和不少,或許是因為快速切換自己語調的栗,又或者不是。亞子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確實在看見栗以後臉上已經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兩人走到餐桌邊坐下後,栗看著亞子動筷,自己卻是無動於衷,一直到對方也停下筷子詢問她為何不吃時,她才緩緩開口:「為什麼討厭妳父親?」 亞子聞聲,忿忿的將筷子插向一顆肉丸。 「如果每個月不聞不問,只提供金錢上的援助這樣也可以稱做是父親的話...那父親這兩個字還真簡單。」想像那個肉丸就是那個男人似的,亞子憤怒的咬下。 「但也要怪那女人愛上別人的丈夫。」 「那他為什麼要來找妳?」 栗依舊沒有動筷子,她望著亞子像是仇人般的對待那顆肉丸子,不由得皺了皺眉,也許是餐飲業的關係,對待食物她總是很認真,不太喜歡有人拿食物出氣。 栗拿起湯匙撈起幾個肉丸子放進亞子碗裡,省的對方把丸子給弄爛了。 對於栗的動作感到驚訝與不解,但還是沒什麼多想的吃著碗裡的東西「那是因為他希望我能救救他的寶貝兒子」亞子冷亨。俗話說物與類聚,這一點倒是一點都沒錯。「就跟那女人一樣,為了任何人,賣掉我身上的什麼東西都沒差。」看著自己空了的碗,以及栗一口也沒動過的碗 「你快點吃啊」 「嗯。」簡單的回應,栗隨意的夾了幾樣菜到碗裡,長長的睫毛搧了幾下,似乎在想些什麼,她夾了一塊蘿蔔放入口中咀嚼,一邊在心中,也咀嚼著亞子的話。 氣氛有些尷尬,兩人之間沉默了下來,也許是都不知道該對彼此說些什麼,兩人之間的關係從敵人慢慢變得--也算不上朋友,但就是太安逸了。 栗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想一邊走走順便買點喝得回來,但也沒向亞子多說,一方面也只是想逃離這氣氛罷了。 「你要去哪?」對於栗吃飯到一半就突然走出去的行為感到疑惑,但更對自己出聲叫喚的舉動感到不解。 「沒去哪。」栗將頭髮綁起,拿著錢包惦了惦重量--似乎比以往重了多,也許是免了房租的關係吧,這重量讓栗安心了多。 「怎麼?奶娃又想跟了嗎?」 對於栗的挑釁,亞子大笑一聲「哈!怎麼會」帶著詭異的笑越過餐桌。「只是你少了saygoodbye而已」話語一落,吻上了栗的唇。這下亞子更不解自己的舉動到底是基於什麼了,或許,只是向以前一樣為了看見栗令人上癮的驚慌神情。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亞子的臉頓時出現了一塊紅,栗的手還僵在半空中,她一時半刻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倒是很誠實的做出了打對方巴掌的反抗,等到幾秒後意識到亞子做了什麼,栗差點又要打第二次。 「神經病!」栗抓了錢包,甩上門就離開了屋子,相處這段時間後她早就學會不要和亞子辯論太多,那只是讓她自己煩躁焦慮而已。 亞子伸手摸了摸發紅的臉頰,穿透過皮膚的灼熱感捶打著自己的心臟,不自覺的揪起自己的衣領,明明在聽到那個詭異的惡魔聲音以後,心臟就已經不會這樣不自然的跳動了,怎麼現在還? 咚咚─ 咚咚─ 亂了拍的跳動讓亞子喘不過氣。無力的依靠在牆邊等待著心臟恢復往常的節奏。 --本來是沒有感覺的。 但是出門走走後臉頰卻熱了起來,在栗的觀念裡,她渴望著愛,不論是任何形式的愛,只要是愛,她都可以不考量其它事情,例如:性別。但她也清楚,現在的她和亞子與其說是愛,其實更想是為受傷的彼此舔舔傷口的野獸,一但有一方的傷好了,這樣的關係就會不復在。 栗能選擇的就是比亞子還要快速的好起來,或者--不斷的將亞子的傷口挖開。 每每的言語刺傷總是辦隨著不甘心、憤怒,而今卻在刺傷亞子,讓亞子對自己發火或者臉部扭曲時,竟然會覺得有些安心。 啊啊--只要你傷不好,就會一直需要我了吧。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也沉溺在這種病態的安心感中,純粹想被需要著的心竟然也能如此扭曲。栗冷笑一聲,用手背抹去唇上的觸感,每當發現自己一點一點在改變的地方,就會覺得有些開心。但細想之後才會理解,自己的本質一直都沒有變過,這點讓她自己非常焦躁。 「初次見面。」一張憔悴的面孔忽然停在栗的面前,眼眶凹線的雙眼看起來十分可怕,栗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其實她是想拔腿就跑的,但那張面孔卻莫名的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彷彿她就是必須聽對方把話說完一般。 「這樣說或許很唐突,」那把聲音有些飄渺,栗開不了口,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對眼前的那張臉感到有些害怕。「最近在你身邊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比方說,一個對你來說有特別意義、很親近的人身上有著什麼無法解釋的事情。」「沒有!」對方一說完,栗馬上脫口而出否定了對方的疑問,但其實就在對方剛說完時,她腦海一秒就想起了亞子。 她的『沒有』也許是在否定無法解釋的事情,但實際上更像是在否定『對你來說有特別意義的人』這點,但不論如何,這個否定都是斬釘截鐵並且快速的。 那人似乎笑了。但那微笑淺得不露痕跡,雖然輕,但也不算是輕蔑,反倒更像玩味,像是覺得有趣的笑臉。 「一時之間這樣對妳說,也只會讓妳感到混亂吧?」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張卡片塞入栗的手中,栗收下卡片,警戒的檢視著,只見空白的卡片上什麼都沒有,只是俐落的寫著一通電話號碼。「若妳心裡有那麼一絲的疑惑,撥打卡片上的電話號碼連絡我吧--我會告訴妳。」留下這句話後,對方就離去了。 栗本來想直接把卡片丟掉,但對方的言論的確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那雙深邃的深褐色眸子抬了起來,才發現剛剛才道別的人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栗皺眉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卡片,不知道為什麼,一股不安纏繞上心頭。 「希望只是普通的詐騙靈媒就好……」 |